第三章
克拉克浑身僵硬地醒来。
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有点希望昨天的经历都是一场梦境。他只是中了某种魔法，或者更简单些，他做了一个梦。
但梦里可没有和他头靠头睡着的布鲁斯。
克拉克条件反射地动了一下，布鲁斯立马醒了过来，挺直身体。
“天没有亮。”天空还是那种阴沉的灰蓝色，像是夜将至未至。
克拉克活动着酸疼的四肢，左右来回扭着脖子回答道：“能看得见就行。”
布鲁斯看了下时间，“8点钟。”
比克拉克想象的晚，他们睡了快12个小时。他们站起来又活动了好一会，克拉克才感觉找回了对四肢的控制。
“我们得充分利用这棵树。”布鲁斯仰着头说，开始向上起跳去够树枝。
克拉克则走到半径外去看雪。
他用手捧了一捧雪，举到眼前观察。固体形状，跟地球上的差不多，倒是不太冰。克拉克朝手心呵了一口气，那堆雪随即像柔软的棉花糖一样迅速软下来，化为液状流到他手里。
克拉克再接再厉，又吹了几口热气，整个手心的雪都融化了，顺着他的手背流下来。
“布鲁斯，这雪会融化——”克拉克转过身去，发现布鲁斯脚边堆了些树枝，约莫一个人高的长度。布鲁斯正用两只手抓着上方的一根分枝，双脚离地，整个人都挂在树上。
克拉克跑过去拦腰抱住他，帮他把树枝拽下来。这个分枝几乎要有树干那么粗了，离地有那么一段距离。克拉克从前面抱住布鲁斯的腰，往下一拽，咔的一声，布鲁斯连同整个树枝的重量都压着克拉克往下坠。
克拉克顺势往后一倒，整个人垫在下面把布鲁斯抱在身前。
“Och——”克拉克发誓他开始怀念自己的钢铁之躯了，布鲁斯可不是什么轻飘飘的16岁少女。在掉下来之前布鲁斯把树枝往旁边丢开，此时它们才没有直接戳到克拉克脸上。他从克拉克身上爬起坐到一边，又伸出手把他拉了起来。
“没事吧？”布鲁斯又用那种熟悉的打量眼神看着他。
克拉克摇头，看了看被丢在四周的零零落落的树枝。“你准备做什么？”
“树枝可以做借力的手杖，万一起风了，我们还可以堆起来挡风。”
克拉克就近拎过一根有胳膊粗的树枝，开始盘腿坐下来除去上面的树叶。“我们现在能用的东西有限，能多一样是一样。”
布鲁斯点头，也开始扒着树叶。“只是我的蝙蝠钩爪丢了，不然可以弄到更上面的。”
“这些就足够了。”
“多多益善。”毕竟他们的处境充满了变数。
克拉克清理干净了自己的这根树枝后，把树叶都收集好放在身上，然后又去清理另一根。布鲁斯也弄好了自己的那根，他站起来试了试树枝，走了一圈。
“还行。”
他们把整理树枝的活当做休息。两根粗些的全部去掉树叶用作手杖，两根清理掉底部，他们每人拖着一根走。一切准备就绪后已经临近中午时分，他们再次出发。
也许是心理作用。有了手杖后苦行般的行程轻松不少，在他们两天没有进食任何东西的情况下这种感觉实属不易。
克拉克转动着手里的树枝，对布鲁斯说：“我觉得我们可以试着喝雪水。”
布鲁斯怀疑地皱眉：“我们不能确定它完全无害。”
克拉克撇撇嘴：“我刚刚舔了一点融化的雪水，没什么不良反应才告诉你的。”
“你不该……”
“我很好，布鲁斯。”克拉克一把把额前的头发撸到后面去，“你不能什么都不吃，实际上我已经在考虑我们可以吃些树叶了。”
行走是绝对不能停下的。在消耗体力的同时又没有任何能量补充，即使是超级英雄的体格也不可能坚持太久。克拉克的喉咙已经干得要冒烟，他已经尽力去忽略腹中的饥饿感。
布鲁斯无意识地抿着嘴，克拉克注意到他的嘴唇干裂得失去血色，嘴角微微下垂着。
“我一直在想，克拉克，这一切并不是没有尽头的。”布鲁斯用力将树枝往地上戳去，走了一步。“雪越来越浅了，我们正走向温暖的地方。”
“我们只是走了两天，气候带间的范围可以这么小吗？”他们的体力正在耗尽，每一次抬腿都是对意志力的考验。
“我们对这个星球一无所知，发现什么都不奇怪。现在我们就像是科幻小说中的主人公，正在经历一段未知的冒险。”
克拉克发现今天布鲁斯说话格外的委婉，字词中带着一股深不可测的哲学意味，他抖了抖身后仿佛吸足了水的披风，不堪重荷。“我是认真的，我们得吃些什么。”
看到布鲁斯投过来一个眼神，克拉克又说：“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
“当然，只要能活下去，树叶，雪水，什么都可以。”布鲁斯的声音轻轻地拖长。
一时无言。
克拉克似乎丢失了接下来的记忆，他脑海里所能清楚地留下来的印象是白茫茫的无边地表和灰扑扑的天空，脚前留下的树枝戳出来的坑，以及最重要的，身旁布鲁斯制服的黑色。
他们不曾停下休息过，只是一味地走着。不像第一天时那么快，但仍略微超出正常人的步速。克拉克时常习惯性地去听布鲁斯的心跳声想知道他的状况，在一无所获后才又想起现在的他什么都听不到。
相比之下布鲁斯一直心无旁贷地朝前走着。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大腿在隐隐抽搐，每一次呼吸都能带起胸口的刺痛，脱力感一直盘绕在他大脑的某个地方。饥饿，干渴，不停歇的无助力徒步行走——布鲁斯能细数每一项带来的副作用。但他只是专注着脚下的步子，将身体上所有的伤痛都丢到一边。
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借力的东西。布鲁斯捏紧了手中的树枝，看了眼身旁的克拉克。他呼出一口气，又低头朝前走着。所幸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被送到了这个地方，两个人比一个人生存的几率大得多。而且这是克拉克，是会穿着披风解救树上小猫的克拉克，布鲁斯知道他们不会上演戏剧性的同伴相残嗜血求生的电影戏码。
更幸运的是这里没有刮风。自从失去了韦恩科技提供的各类装备作为支撑，布鲁斯再次真切地感受了肉体的脆弱。一颗树，一阵风，甚至一块石头都能让他们永远地消失。这两天布鲁斯一直在尽可能地收集这个地方的所有信息，评估着他们的生存境况。
以他一向悲观的态度来看，目前一切看起来甚至还不错。永无止境的行程中他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在思考，在计算。而除了第一天外，今天克拉克却没怎么开口。
布鲁斯又看了克拉克一眼，他看起来不算消沉，但绝不是能举起整个地球的样子。布鲁斯清了清嗓子正打算转过去说些什么，克拉克先出了声：“布鲁斯，看——又一棵树。”
布鲁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颗小得可怜的仅仅有一人高的落叶松立在雪地之中。这本不是什么令人兴奋的好消息，然而在更远处方，在视线可即之处，布鲁斯能用肉眼辨别出的就有三棵高大的亚寒带植物，零零落落地分布在雪地之中，荒芜中努力显现出一份希望的生机。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提起劲更快地往前方走去。
肉眼目测的短短一段距离他们足足走了半个小时才来到之前看到的第一棵树下。布鲁斯将表收好，抬头看着这棵小树。之前远远看到的其他树在更远的地方，他估算了一下据他们最近的一棵也要再走上半小时。现在是下午6点钟，天空和他们早上出发时仍然是差不多的亮度。
这似乎是一棵落叶松，还没长几年，只比他们的身高高一些。布鲁斯绕着树干转了一圈，问克拉克：“有什么主意吗？”
克拉克定睛看着前方，听到问话后转回来对他说：“我们应该就在这休息。”克拉克一掌拍上树干，整棵树跟着晃了晃。“明天再往南边走。”
布鲁斯点头，靠着树干坐下来，浑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都欢愉地发出了呻吟。克拉克也在他旁边坐下来，像前一晚一样，两人背靠着细细的树干，挨着对方，扯了扯各自的披风，没有过多言语，在这个陌生星球安静地进入了睡眠。
毕竟明天总是充满无限可能。
——第三章完——